第二十一章（第1页）

海市的六月闷热潮湿，裹着水气向人群扑来，程之焕压低遮阳帽加快脚步，蓝灰色的卷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

直到昨天她才明白公司为什么派年轻女孩们交涉，对方分明是个出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小姐，谈合作的方式是一起做美容美和美甲。

不过这样也好，她默默想着，公费玩乐总比酒局拉锯轻松，那个女孩听说自己一直没染过头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非要tony给自己染个蓝色的，好说歹说才改成蓝灰。

不过正是由于对方很开心，昨天就把合同给签好了，今天是说好的一起逛街买衣服，程之焕犹豫很久，买了一顶宽沿遮阳帽。

女孩三点多就累得走不动，道声歉后飞快打车走人，总监长吁一口气：“我还以为她不会累呢，幸好幸好。”

“我好想我的黑头……”

“小程你染之后很好看，趁年轻可以多试试这些，等你像我这样三十多岁再试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了。”

“话是这么说……”

“好啦，之后的三天你可以自由安排，算给你的一点小假期，别告诉其他人。”总监和善地笑起来，悄悄凑近她耳边，“吃饭住宿的钱你告诉我，到时候一起报销，咱们公司可是文娱大厂，壕得很。”

程之焕挥手送总监上出租车，直到看不见车影，终于放下手臂，毫不犹豫打开导航寻找附近的猫咖。

一进门她就对着空调猛吹，架子上假寐的猫猫们头也不抬，由着这女孩子边吹空调边摸毛，安静无声。

两小时后程之焕满电出门，随意挑中一家餐厅，刚进门就被女子曼妙的身姿吸住视线，站在原地愣神许久。

她捏捏自己的脸，有些呆滞。

池宴？

“女士您好，请问您想来点什么？”

她回过神礼貌回应：“请先给我来一份冰淇淋，谢谢。”

服务员应声离开，她立刻又看向池宴，心中疑惑万千却不知如何开口。好在她很快也注意到自己，明显一怔，然后笑着走过来。

温柔姐姐的微笑让她有些脸红。

“是小焕吗？”

“是我，姐姐，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池宴抚裙坐下，笑容却有些苦涩，声音依旧如清铃般悦耳：“家里出了一些事，陪江浔回来看看。小焕呢？在海市工作吗？”

“我和总监一起到这里出差，过几天要回锦州去。姐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男孩子们有单属于自己的话，我在那里反而不好，正好也出来走走。”池宴的眼睛柔长圆钝，顺滑的长反射淡淡暖光，无端令程之焕鼻尖一酸。

“姐姐，我和男朋友闹矛盾了。”

池宴没有惊讶她莫名其妙开始的话题，坐得离她更近一些，她能闻到池宴身上令人安心的玉兰香气。

“有矛盾才是你想要长久的关系，不用在意它的存在，我们解决它就好。”

“我的男朋友有点情绪化，他因为误会对阿寒做出了一些粗鲁行为，而且之后又因为阿寒送我去医院，丝毫没有关心我，反而开始询问我为什么是阿寒送来的。”

池宴安静听她说完，点了点头：“你说的我明白了，这些不算很大的事，但每一样都叫人觉得心中烦闷。小焕，恋爱从来就不是只论对错的，更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

“你如果想要和他长久相处，那就好好地和他谈一谈，言明自己希望他可以改改脾气。你如果不想要和他有以后，要早点和他明说，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程之焕若有所思，忽然脑袋被轻轻抚摸，木兰味将自己包裹，恍惚间她觉得这大概就是温柔乡。

“姐姐。”她喃喃开口，“那要是无法喜欢他应该怎么办呢……”

“小焕从小就是通透的孩子，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想要有人对你说出来。”

通透的孩子。

她忽然浑身战栗起来，想哭的冲动席卷而来，险些冲破她的理智。自从高中毕业后人人都恭喜她成为大人，学着知道的样子说一些大人说的话，模仿大人的行事准则生活，连自己都觉得这是应该的，猛然间却听见池宴说，你从小就是通透的孩子。

如果当年十三岁的程之焕看见现在23岁的自己，她会失望吗？

不该是这样的，她应当是个积极热情的小孩子，永远爱哭爱笑，烦恼不过夜。

现在她是大人的模样，但谁说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真正成为大人了呢？唯一能做的就是模仿。

“小焕，做你认为对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她慢慢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