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页（第1页）
舅妈在房门前问说：&ldo;小婉，已经睡了？存正来了，在外头和你舅说话呢。&rdo;陈婉浑身一僵，想说已经睡了，犹豫着还是应了一声，披了衣服出来。店里坐着的几个街坊正笑着打趣方存正：&ldo;小婉大姑娘了。老二你可要抓紧些。&rdo;方存正讪笑着，问她：&ldo;回来了也没给我电话？&rdo;&ldo;手机摔坏了。这时候了你不去帝宫？&rdo;&ldo;吊脖子也要先透口气。上个星期你回来我在外面没见着，这次再不见又要等下个礼拜。&rdo;&ldo;你们出去找地方聊。&rdo;舅妈抿着嘴笑，推着陈婉，&ldo;多晚回来也不怕，舅妈给你留门。&rdo;站在巷口，方存正问：&ldo;想去哪儿？吃夜宵？&rdo;她摇头，&ldo;想喝酒。&rdo;事实上，她希望酩酊烂醉一场，让她在醉里逃避，只要可以不亲眼目睹自己未来的幻灭过程就好。方存正意外地挑眉，犹疑地说：&ldo;那去帝宫，我打电话叫猴子留间房。&rdo;她叹气，望向清水河上的银光，说&ldo;算了，去纯阳观坐坐。&rdo;纯阳观里岑静无声，依稀看得见正殿祭台上的微微红光。她忽然兴起，指着偏殿顶上一角问：&ldo;那里还能上去吗？我记得有次六指在上面发酒疯，对着月亮gān嚎。&rdo;方存正莞尔，&ldo;你还记得？都几年前的事了。来，看看骑墙塌了没有，没有塌我举你上去。&rdo;颤巍巍站在墙上，他托着她的腰，她攥住挑檐一角先爬上去。他呵呵笑着说：&ldo;你在上面等我，我记得下面屋里有酒。我去拿，管保你喝个够的。&rdo;他再上来时提着几听罐装啤酒，&ldo;只有这个。&rdo;陈婉抱膝坐着，接过来轻啜了一口，麦香混着苦甘的味道缓缓入喉。&ldo;这个就好。&rdo;对着清水河深吸一口气说：&ldo;在这里住得久了，连清水河也不觉得臭了。&rdo;&ldo;那是你闻惯了。&rdo;他们当风而坐，她长发未gān，被chui起几丝抚在他面上，他抓住那几缕把它们捋回她耳后。出神中的她猛一惊，回眼见是他，象是松了口气，然后尴尬地笑笑。&ldo;心qg不好？&rdo;方存正不解地问，&ldo;今天怎么笑的这么难看？&rdo;&ldo;有吗？&rdo;她掩饰地扯扯嘴角。怅然望着前方的清水河以及河对岸拆成废墟的西街，缓缓啜着手里的酒，半晌才问：&ldo;老二，你说三年，三年后洗手不做。三年可以赚多少钱？将来打算做什么？&rdo;&ldo;将来？没想过。&rdo;他挠挠脑袋，&ldo;我这号的，不做这个真想不出还能做什么？至于多少钱，总要够老婆本吧！现在这世道，房子车子，将来养儿子，没个几百万在手上抓着不叫有钱人。&rdo;&ldo;几百万你不早有了吗？帝宫那么大，应该有那个数了。&rdo;&ldo;做碟子赚的钱不是正路，放银行里始终不放心，也没多少利息。换成酒水走一次账就不一样了。你放心，帝宫开业几个月还没亏过。&rdo;……&ldo;碟子那里不能停了不做吗？或者直接转给六指猴子他们？&rdo;&ldo;我是想撒手不理来着，不过生意才铺开，人手又不足。我想着等帝宫的本钱都赚回来了，城关的厂子就撤。你听到什么风声了？&rdo;他眼里有丝不安，&ldo;六指和你说什么了？&rdo;平白害了人家……淡然的语气有恃无恐的笑……陈婉蓦地一惊，抱着膝盖侧脸盯视方存正反问：&ldo;你说呢？&rdo;&ldo;你别信六指和你胡咧咧那些。贺疯子眼馋我们来钱的门路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接了对面西街的拆迁工程，以为就能把手伸进我们城西来，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他抱了谁大腿我还没打听清楚，光凭他手下那帮二进宫的，我还没往心上放。&rdo;不是那个人开始动手脚了就好。陈婉心下稍安，只是屋顶上的风一阵冷过一阵，透进心底的凉意渗上来，手脚冰冷，总觉得心绪不宁乱如结麻。再想起那个罪魁祸首……静静地俯瞰河水在淤泥拥集的河chuáng上起伏，涌起冲动也想象六指那样放肆地对着月亮嚎叫，一吐胸中的悲郁。&ldo;五一长假没有计划去哪里玩？&rdo;他转移话题问。她摇头。&ldo;想不想去小栖霞？听说山里开了个新温泉度假村挺不错。&rdo;他眼中有丝渴切，在她恹恹摇头时倏然幻灭。见她把手上的空啤酒罐用力抛进河里，又打开一罐，不由皱眉。&ldo;别喝了。&rdo;她置之不理，兀自对着月色浅酌。眼角闪亮，像是凝了一滴泪。&ldo;你喜欢我什么？&rdo;不要说是我的样子，现在我恨这个。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才说：&ldo;不知道。大概是gān净？&rdo;她听见最后那两个字，蜷缩的身体在风里战栗起来，满布裂纹的心象承受不住最后的一声轻叹，哗然堕地。&ldo;冷？&rdo;他注意到她的颤抖。她只是凝噎摇头，不敢吐出一个字。&ldo;你恐怕不记得我们他喜欢她的gān净，她白皙的小脸和小白袜子对于少年时的他来说代表无法企及的世界，没有穷困和挣扎的世界；他喜欢她的纯净，纤尘不染的眼睛没有泥渊深陷的他熟悉的贪婪与bàonuè；他喜欢她，虽然距离遥远，但是每一次贴近都让他心弦微颤，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低声叹了口气，打开一罐啤酒，学着她的样子对月浅酌。风里挟裹着隐约的男人嘶吼与阵阵狗吠，方存正循声望过去，是陈婉家的方向。&ldo;又是谁家夫妻打架。&rdo;他捏扁手上见底的空罐，问她：&ldo;要不要回去？太晚了。&rdo;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攀着他的肩膀爬回墙头。从墙上跳进他怀中时，长发抚上他的脸，柔软处在他胸口摩擦。他屏着呼吸，未及思考已经俯下头，捕捉到她的唇。她瞬时僵硬，然后在他手掌滑向她后颈时绽开唇瓣，他脑中闪电霹雳而过，将满满的喜悦照得透亮。下一秒，她却用力推开他，向后踉跄两步站稳在墙根处。他深吸一口气，心里的喜悦一丝丝消散，无力捕捉。讪讪地想开口说对不起，她从y影里出来，&ldo;回去吧。&rdo;她低垂着眼，看不清表qg。双手cha在衣兜里，连拖手的机会也不给他。各怀心事走到巷口附近，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同时发足狂奔。饭馆前聚集了一堆街坊窃窃低语，看见他们两个顿时都住了嘴。陈婉白着脸，进了饭馆门口看见翻倒的桌椅柜台，碎裂的酒瓶碗碟以及满地酒液中的几汪血迹，几乎瘫软在地。方存正搀着她的腰，扫视一圈，正待发问，远处警笛大作，警车上旋转的红光依稀可见。&ldo;小婉，你舅已经被送去医院了，你舅妈和小宇都跟去了。&rdo;&ldo;我们听到声响出来的晚，给那几个青皮先溜了，没抓到人。&rdo;&ldo;……带刀子的，有纹身，几个都是平头。老二，是不是你们的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