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第2页)
陳三娘臉上一紅,反唇相譏:「你是胡人,你自然護著她。」
「胡人怎地?胡人不是人嗎?」妙泥道。
「胡人是人,可你身後的是狐精……」
我是真不明白,我怎麼轉瞬間就變成狐精了。
「正是了。她剛來西市時,連人話都不大會說。我記得,她說自家是外鄉人,不會說關中話。可笑,我們西市,天下哪裡的人沒有?便是南邊最遠的廣州、瓊州的人,我們也見過,可沒聽過哪裡的口音如她那般。」
我猛地站起,倒退了兩步。
我當然不是狐精。但他們這一通莫名其妙的大鬧,反而歪打正著:我的來歷,確實有問題——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我的口音,也就是普通話,是唐人所沒聽過的。我咽了口唾沫,慌張中口不擇言:「我……我是御史台崔里行的表妹。你們不能這樣說我。」
官和民之間是有鴻溝的,我搬出一位官員來為自己背書,群眾們總算沉寂了片刻。然而很快又有人出聲道:「我曾聽見你對他說,你不是他的表妹。」
「……」那是崔顥剛「認回」我的時候,他每日都來我的攤子前坐著,我煩得很,反覆告訴他,他認錯人了。那原是真心話,此刻卻成了證據。
眾人又鬧了起來,說崔里行是教狐精迷惑了。
「你才教狐精迷惑了!」人群外傳來一聲斷喝,崔顥冷著臉走了進來,「哪個說我阿妹是狐精?」
他把我帶回自己家。
長安居大不易並非虛言,他的住處也是租的。他開了前門,示意我先進:「一畝之宅,實在不算寬闊。阿妍記得我當日為何執意稅下這所宅子嗎?」
我表面鎮定,心裡卻恐慌極了,什麼話聽在我的耳朵里,都像是他在考校我是否唐人:「不、不記得。」
過了前院和門房,便是一個頗為廓落的院子。三間正房、兩間廂房,加一個院子,是長安城中的尋常宅院格局,占地約有一畝[1],在後世來說很不錯了,他說不寬敞,大約是以官員們的標準來看的罷。
他指著院裡的兩棵櫻桃樹,笑道:「正是因為喜愛這兩棵樹。」
兩棵樹甚是高大,攢柯比葉,綠枝濃蔭。此際已是六月下旬,照說已過了櫻桃的季節,但這兩樹大約屬於晚熟的品種,枝頭果實纍纍如珠,飽滿紅潤,映著明亮日光,甚是炫目。
「吃櫻桃。」他拖了一架胡床過來,喊我坐在樹蔭里,自己則不緊不慢地拉低了樹枝,摘了櫻桃,就丟進手邊的木盆里。
我不能理解他為何全然不提方才的事情,但也不敢說話。過去的一年,我學本地口音,結識周圍的人們,去縣衙取得戶籍,費了很大的力氣。我以為我已經在這裡站住了腳,但事實遠非如此。隨便幾個小小的細節,就能將我暴露於眾人的懷疑之中。
我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