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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知弈淡淡應了一句,知府只顧賠笑,迎著他入了席。席間免不了一番虛與委蛇的交談。散後,沈知弈狀似不經意問起蜀中南部的近況。
知府心知他定是要藉此判斷茶州的下一步動向。他一時間忘了沈知弈出身蜀中,只下意識地道:「南方一直以來農業盛行,商貿良好,百姓安居樂業……」
「哦,」沈知弈挑眉打斷了他的話,「是麼?我卻從未聽說。」
知府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他頗有些無措,道:「這,大人,這……」
南邊農業發展得好是不錯,但若要扯上什麼商路,那才是痴心妄想了。
「明日啟程,我去南邊看看,」沈知弈抬手,示意知府噤聲,「你只需按我的吩咐做便可。」
「哎,是,是。」知府抹了把汗,忙不迭地讓下人安排去了。
下人領路,沈知弈回了客房。將要入夜時分,他忽地聽得外邊下起雨來。
桌案上燭影搖晃,映得鋪開的宣紙染上一層暖黃色的光影,比不上京城的亮堂。他伴著雨聲讀了一會兒書,窗戶紙被風吹得噼啪作響,分明雨不大,卻颳了來勢洶湧的風。
果真是蜀中啊,沈知弈想。
有人詩云「巴山夜雨漲秋池」,秋聲蕭索,夜裡最是惹人空愁。
他亦有好幾年沒回過此處。漂泊的遊子無論到了再高位之時,也難免憶起曾經的狼狽。他在蜀中度過了十餘個春夏秋冬,本以為自己早已熟知這裡的一切,而今卻發覺早已物是人非。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傷春悲秋,翻身成為執棋之人比他想像的要累。這天下遠不止二人對弈,棋面逐漸明晰,局勢卻越發隱晦難懂。
或許他們之中並非隔著楚河漢界,這麼多年過去,棋盤早已變了摸樣。他們落下的每一步都與大夏的山河息息相關,局外人試圖橫插一腳,卻身在暗處,遠非他們所能掌控;就連同一陣營的棋子,也生出些同床異夢的遐思。
局面越發複雜,卻也越發有。
他不過欲攪渾這潭水——若至興時,掀了這盤棋。
他也是出發前才知曉,此行的落腳點竟會是蜀中。他不知是太子有意為之還是別的什麼,南疆以北諸多州縣,竟正好選中了蜀中。
而蜀中南邊皆是陡峭山巒,濕熱之地糧食熟得快,一場洪澇卻也能毀掉整個季節的收成。隔著崇山峻岭,與茶州做生意更是無稽之談。
他幼時曾無比渴望走出這片土地,他有想要追尋之人,有曾經的諾言還未實現。他曾眼睜睜看著鄰家的女兒被賣給來歷不明之人,也曾為了謀得一個晉升的機會而趨炎附勢。
他如今回到這片土地,卻知過往之人已成幻影。他在京城與故人重逢,四目相對只剩茫然一片;他在北疆尋她整整三年,冒著被皇帝猜疑的風險,卻最終一無所獲。
許多年過去,原來兒時的戲言,只有他一人當了真。
第59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