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The Chase（第1页）
确实有部分贵族对维多利亚女王“偏爱”纳贝鲁奇家这回事感到不满。即便是这些嘴硬得像矮人黄金的淑女绅士，只要进了这座被香味与乐声渲染过的乐园，也会立马折服于纳贝鲁奇家的诚心诚意。
不谈金钱与性，音乐和美食往往对这些因循守旧的贵族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而著名音乐家霍华德·劳恩就凭借着自身高的音乐演绎收获了绅士淑女们的赞赏。优雅的霍华德是个生活低调、但在音乐上非常高调的人，在其他宫廷保守音乐家看来——霍华德这人总是无时无刻地炫耀自己的音乐，实际上，他只是喜欢即兴作曲、即兴演奏而已。
音乐同行对霍华德·劳恩的看法似乎有些偏见，不过邻居一致认为这位霍华德先生平易近人、善解人意且幽默风趣，他的高调只为给邻居生活上添加一剂甜又雅的调料。也许是“同病相怜”，从别人那了解霍华德事迹后，雷文格侯爵立马请他出面担任此次宴会乐团的席指挥。对于音乐家来说，音乐生涯上的荣誉之一就是为皇家演奏且担任席指挥家，雷文格的举动确实让霍华德又惊又喜，但其心中也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够格？
其实要干好这活儿并不容易，这需要很强的耐心与控场意识，碰巧这些都是霍华德表演音乐的信心来源。纳贝鲁奇家安排的场地容纳多达3o人的乐团（维多利亚女王私人宫殿内的乐团有1oo余人），这些音乐家手上乐器所奏之声与吊顶上边儿的烛火交融，让这些听众享受这天鹅绒般的典雅。
会场上金碧辉煌，瓷砖精美，宏伟而壮观。
既然是席指挥（亦称第一小提琴组的席演奏家），那么他的位置就在乐团中央，由前后不同编排奏起旋律，席指挥的动作、眼神、面容都会给第一、第二小提琴组明确的信息——你们该跟上减了。奥古斯塔中立国的音乐协会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定：第二小提琴组的席演奏家不能抢占第一小提琴组席的节奏，不然整场演奏就会变成两个人的较量——反而糟蹋了乐团的演出。
乐团休息的时间很短，得亏宴会通常不过三小时，他们稍息一会儿就得为这些贵族演奏。每当乐团有人因疲惫怠慢了节奏，作为席指挥的霍华德先生自然是用特殊的琴声提醒那些慢了步调的人。
缓慢悠扬的琴声很适合宴会的氛围，可霍华德内心总感觉淡淡的郁闷。壁炉的火焰离霍华德先生很近，他却感觉不到出汗。
没错，耐心确实是一个优点，可霍华德先生的缺点也很明显——他喜好激昂的声乐。小提琴乐团突然大乱了阵脚，与此同时整个会场上起了喧闹，这场优雅的小提琴盛宴因此停下。
霍华德坚信自己没有分心，他瞪着蔚蓝的双眼马上找到了喧闹源头——两个小鬼在互殴。他认得其中一个小鬼：因打斗而变得蓬松杂乱的黑色头，身上那套执事服已沾满各种调料，男孩脸上有些许受击的痕迹。反观另一位青年，他就是个鼻青脸肿的猪头。
穿着执事服的黑男孩此前与米莉安娜小姐在街道上唱过歌，那时候就是霍华德先生为那群工人伴奏的。
第一席演奏家的目光只落在黑男孩身上，他手指不由得提高了琴弓的度，头侧两旁卷跟随着身体大幅度抖动。
“《六之国》小王子第三乐章！”乐团里有人大喊，其余人顿时大悟立马跟上霍华德先生的演奏——没人注意到第一席上扬的嘴角。
围绕着拉斐尔与巴尔达的搏斗，会场上的音乐变得诡秘、紧张且刺激。或许是受音乐的影响，刚刚还在四处逃窜的绅士淑女们开始围观这两位年轻人的打斗，甚至还有人伺机起哄、互相押注，嫌尊贵的会场不够闹腾。霍华德先生清楚自己会受到惩罚，但他也知道这是两位年轻人赌上尊严的一场战斗，并不是毫无意义。
那位青年似乎一直处于下风，在别人看来他的确挑错了对手。没人知道拉斐尔在这场战斗中掺了“私货”：暴揍这家伙不单单是为了米莉安娜的名声，他还把长期压抑的愤怒一口气释放且无情地宣泄在对方身上——尽管这位青年跟拉斐尔素不相识。
霍华德先生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仍在忘我地演奏，直到他注意到第二席停顿了一会儿。
“哈特利！你在干什么？！”他没有回头，仍然把控着整场节奏。那声呵斥没多久，第二席回到了节奏上，但是音有点奇怪——不像是哈特利之手所演奏的琴声，或许是刚回到节奏上的忙乱，哈特利这家伙确实会犯这种错误，霍华德先生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判断。
第一小提琴组和第二小提琴组继续着演奏，曲子走了一小段，霍德华先生注意到其中的端倪：第二席似乎是在故意干扰他。
哈特利这年轻人不像我这么胆大，霍华德先生心想，这只是他太紧张了。
——雷声骤响。
不对，那不是雷声。。。一辆蒸汽列车的轰鸣？
也不是。
这竟是如此急促且铿锵有力的琴声。霍华德先生顿时燃起斗志，这道充满挑衅性的声音来自第二席方位，意味着哈特利这个年轻人决意向他起挑战。
“好，我愿意接受挑战。”霍华德先生自言自语，并提高了拉弓的度。在音乐界，不伤及弓弦的情况下极拉弦是成为音乐大师的基础条件之一。
整场节奏拥有了闪电之势。刚刚还在互相拉扯衣领的两位年轻人停下打斗，鼻青脸肿的他们睁大了双眼，开始把注意力放到这场小提琴搏斗上。
霍华德先生仍在提升度，说实在的，他没想到哈特利这个年轻人藏了手大的——这家伙何时追上了自己的脚步？现在是霍华德领先，但很快被第二席那位年轻人立马追上，他注意到自己有点儿冒汗了。
“该死！（damnit），这简直不可置信！他居然在引领演奏《号角》士兵第二乐章！”霍华德高叫了一声，继续提高拉弦的度，同时注意不让琴弦过度摩擦。如果再这样下去，无论是哈特利还是霍华德的琴弦都会毁掉的。他们即便提高了演奏的度，音节还是能跟谱子对上，另外的小提琴手已经停下手中的活儿，整场演奏确确实实地变成两人的独奏比赛。
绅士纷纷摘下了高脚帽，淑女渐渐地捂住嘴唇，会场上的人们早已不像刚刚那般喧闹，全神贯注地听着两人表演。两位席独奏者继续较量了一番，只可惜任何人与物都是有极限的，霍华德先生以丰富的经验判断，如果再继续提演奏，这把重要的小提琴就离损坏不远了。第一席心虽有不甘，但还是勇于承认第二席高于自身的水平，霍华德先生开始放缓演奏，以辅助第二席为主。
演奏整体放缓，宛如秋日里一片片低落下的枫叶，擦过人们耳边，回归土壤迎接新生。待最后一阵漫漫星河般的长音结尾，宣布演奏结束。
霍华德轻快放下小提琴后猛地站起，直接面向第二席处鼓掌：“甘拜下风，哈特利先生！”随即，霍华德先生愣住原地——他的对手不是哈特利，而是一位惹人怜爱的女孩。
“不，其实。。。是您赢了。”女孩绵言细语，不停地轻口喘出热息，脸颊边上的金丝已被汗水浸润。她微微睁开双眼，众人惊叹那藏匿已久的翠星得以展现。原本第二席的位置被轮椅给占据，这上边坐着的女孩便是米莉安娜·纳贝鲁奇。
“米莉安娜小姐，你拥有惊人的天赋。”霍华德先生感叹般地摇头。
“实际上，有两把小提琴已经坏了。因为我不熟弗莱什指法……”女孩用双手不好意思地托起断弦的小提琴，脸上仍是大汗淋漓的模样。“霍华德先生，我不适合当个小提琴手。”
“现在开始，我的演奏生涯中一定会弄坏无数把小提琴。”霍华德先生安慰米莉安娜，他的意思是自己未来都将继续练习，不应畏惧损坏小提琴。
“谢谢您，霍华德先生。”
女孩向霍华德先生道谢后，轻声询问旁边穿着女仆装的棕小女孩，随后面向仍在互相拉扯衣领、还没松手的两位年轻人。米莉安娜不顾杰丽雅的劝告，缓缓站起，一步一瘸地向前方摸索。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米莉安娜这一声充满坚定，其他绅士淑女已经不好出手相助。
盲眼的女孩，众目之下，独自一人走到了两位年轻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