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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破梦一瞬(第2页)

叶泫芝瞧着,眼眸赤色更浓,伸手触摸,几乎是被电了的感觉,再看指头已经被烫出了同样的印记,一朵烧焦的枯莲正印在他的指尖——可笑他自己下的禁制符咒,伤了他自己。

但也正因如此,他被封印的往事渗出了一些,一番烈炽烤心几近令人求死的极限疼痛后,他额间渗出的汗滚落下来,做出了决断。

“好一个天界正法,终究容不下我这个五行规则之外的邪魔外道。”祖神与其后裔坑害他的手段他早摸透,本觉得没什么,可瞧着醉之睡颜,再想到是阿惹元神撕裂出的魂魄与转世的每一个活生生的人当了献祭工具,承受了这业力,他便有一股怒火直冲,“这世间,凭什么只能有你栩容一种正道?”

尽管怒冲冠,这位神尊也做不出将苍生为筹码的事——他此刻虽混乱,往昔画面打乱了在脑里翻转,也能依稀记得这虚空之外的世间的花石人兽,都是他在祖神来之前就已铸成,也都曾在他的庇佑下同享太平——他哪里是什么掌控时空的虚空之主,明明是一个外来者被夺了权能又被降了神格剥夺记忆流放到虚空的万物始神。

“难怪濯苏要造个傀儡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是最知道自己的父神什么面目了。”

在这清醒的片刻,他大抵知晓栩容这次用的是什么招数——恰如他们的祖神所用招数,只不过比起祖神,这一任的天神帝王更为狠戾,他的圈套自帝姬落尘而始,不,也许更早。他似得了契机,以亲女元神与苍生万物为砝码,赌铉熠爱这世间,也不忍伤阿惹——这才是铉熠的本性——宇宙始神天然地爱这世间,哪怕蝼蚁、哪怕草泥。

他并非睥睨天下,其本身即是慈爱。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世间与阿惹,同为所爱,他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更重要,但若守在醉之身边,恐与故人相见无期。

所以匆匆提笔留下书信,“醉之,人生之聚少离多,苦多甜少,能得数百年相处,已无憾。望能再见。”尽管不情愿,但再不回虚空,恐这点神智都难留存。他与所谓祖神的拉扯,共同组成这星辰规则的平衡,若纵栩容一家独大,任其妄为,则人志难申,鬼魄难活。叶泫芝如今短暂恢复的几分神智,足以令其看清世间真相——若纵容天宫以安清学宫之流在世间蔓延扩张,那月出国的惨象将遍布整个星辰宇宙。

叶泫芝下了决心,只简单传信给七空子,将陪伴醉之的重任交付了,便辟开一道门,回虚空之门以休养生息。

而当时,七空子忙得焦头烂额。太子气运太薄底子太差,自叶泫芝走后,七空子区区一介谪仙,不能在世间施展仙力,难以压制与前来勾魂的鬼差。在等待醉之前来的一个月内,他打走三波不同的鬼差。七空子是担心冥府上告天宫的,可是看着晋白茕的帕子总是染着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却还是喝着一碗又一碗用处不大的汤药吊着命,在烈日当空的夏天披着几层蚕被一笔又一笔地交代身后事,每日还早起去神殿虔诚地求曦生大殿保佑月出国泰民安,又不忍心懈怠。

“戚先生,可是醉之那边有了消息?”晋白茕哑着,每说一句话都觉得疼痛。

七空子不敢回实情,只是道,“醉之那边损失惨重,恐怕要休整一段时间。”

“嗯。是我拖累了他们。”太子半掩眸,“也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他们。醉之是最知我的。”

七空子说不出千秋万代这样的鬼话,只暗暗为他输了一些仙力续命。他也不得不感叹,晋白茕这命数,神仙也救不回来。

没过几日,便听说月出国君力排众议,为了祈福苍生要在年中改年号为平和。也许是父子连心,太子彼时正在给父亲写绝笔信的手停了,滞出一滩的墨。“父亲为我费心了。”灾情旷日持久,已有三五年,太子不过出门两月余,陛下便改了年号——其心究竟是为苍生还是为爱子,一目了然。

待到平和元年六月初一,最温暖处的最后一朵棣棠花的花期也尽了,王醉之与太子殿下终于在楚江旁的白渊汇合了。晋白茕已是形销骨立,多一刻都是与老天争来的。他与王醉之不谋而合,王桦竹的确是他们极大的惊喜。当然,乌岚也是。

榻上的人与案上的灯一样,都受不得风吹。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要从榻上坐起来,“照理说,你该叫我声舅舅。”晋白茕的手毫无血色,与扶他的醉之的手一起搁在王桦竹的手上,“我与你母亲……是同脉的姐弟,”他咳嗽起来,手帕上的新莲硬生生染成毒血的朱草色,“小鹿韭,如今的光景……你……愿不愿意……代替我,和醉之一起……守住月出山河?”

“舅舅,我愿意。”醉之身后的丹梦分明瞧见王桦竹接住他微凉的手,“鹿韭愿起誓,此生隐姓埋名,不惜身陨,也必与王寂酒竭尽所能守住月出国土。若违此誓,便如……便如繁花,一季尽散。”

话落,平旦后的第一束光照射进来,沾了光的血凉腕子从锦被软榻上滑下去。

太子,薨了。

烛蜡流尽,日光充盈。醉之攥了攥鹿韭,又松开她,抱紧晋白茕的还未凉透的身子抖了起来,憋闷在心中几十年的话,才有机会宣之于口,“白茕,你来人世这一趟,受了太多苦。”

丹梦拉住鹿韭,示意她不要动作。

不似往日,门外的易珍袀也知他二人关系匪浅,没有立即将晋白茕的魂魄领走,而是任由其在此,等待鬼差来此。她从房檐上飘落下来,问望天的七空子,“若是他们再来,仙君还拦不拦?”乌岚也看去,摇了摇头。

“拦?拦得住吗?”七空子叹了口气,“你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易珍袀瞧见了老熟人——看来东岳大帝对此事很是重视,又或是沈君思念儿子,竟是他来。三位寒暄,乌岚向沈君道安后,按规矩便要将人带走,可沈君未动,其后六个鬼属也不敢先行,有个胆子大的,也扒着门缝不敢进。七空子与易珍袀不知其打算,眼见着日头出了又烈了。其间沈君时不时地与几位闲谈,甚至是乌岚——

“你与你父亲不太一样,虚舟是有一股子愚忠在身上的,可他良心却过不去,弄得自己左右为难。”

“您知道我父亲的消息?”

“至少,他是不在冥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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