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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道:“是啊,没什么异样,可这就是最大的异样。”
“咱们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赵明闻勒马,靠近陈香云的车銮,近似耳语般说道。
“半月多以前。”陈香云很快答道。
“半月多,”赵明闻点了点头,“我阿翁奉诏时龙驾犹在,信使是到弘化郡时甫才出,已经走过了大半的路。便是脚程不停,按照咱们昔日入魏的时候,再减上多费的那十天半月,也绝不可能在咱们之前将消息送到草原。何况他又先到了相山呢?”
陈香云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她不解地反问道:“这看不出什么。”
赵明闻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宫里出来的,金枝玉叶,哪里懂这些呢。”
她随后便向陈香云解释道:“别的不说,只一条,便能见出不妥来。帝死,为国恤,按周礼,民当为君服齐衰三月,只是天子性慈,改三月为二十七日。粗麻布于此处却并不易得,然而人人都以备上,缝制也颇用心,显然不是草草赶就的,再看磨损,上身便不止那个数了。还有妇人头上的白髻,这也不是常用的,如若一二日内得了消息,便也凑不出那么多,如今却大半都用上了,要的时日可不短啊。”
“若是在京中,花了大价钱,或许还能那么快,但在塞北,便是那什么都换不了,缺了便是缺了。此时能够都备上,代表百姓们能有足够的时日去筹集,这么一算,他们得的消息竟比咱们还早些。”
赵明闻讥讽地笑道:“那么,是谁告诉他们这样的消息?”
陈香云明白她的意思,越是紧要的时候,便越不能传出噩耗,一旦散了人心,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极难办成。便是知道这个缘故,除却已经猜到的赵明闻外,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一人延昌帝薨逝的消息,只在临分别前交给解明远一封信,嘱托其半途再打开。
这也是防备着军中哗变。
陈香云心中思绪繁杂,她与赵明闻交换了眼色,却摇了摇头,无声地告诉赵明闻:“稍候再谈。”
崔凭山却已经迎了出来,尚且不等赵明闻下马来,他便已经扑到在车架之前,再拜道:“臣崔凭山,拜见公主。”
陈香云忙掀帘出来,也不待慧娘扶她,急急跳下车去,一面去扶崔凭山,一面道:“司马何故行此大礼,快请起。”
崔凭山虚应了一下,方站起身来,一面垂道:“圣人——”
陈香云低声道:“此事我已尽知,这处不是谈事的地方,进去再说。”
崔凭山先往车队后望了一眼,复才追问道:“叶护可汗没有难为您?”这样的表现对于他而言绝对算得上莽撞,也并不常见,陈香云不由皱起眉来。
赵明闻此时也带着平安过来了,她敏锐地觉察出崔凭山话语中潜藏的意味,便代为答道:“哪里来的为难,只不过路上遇见时说了些话,叶护可汗便自往外游猎去了,崔公何处此言啊?”
崔凭山也自觉失言,打着哈哈圆了过去,赵明闻嘱托了撷芳,便同几人一道,便进了内室之中。帐内有的陈设一如赵明闻离开时那般模样,昌仪显然用心的命人扫洒着,也没有长久无人的灰尘和气味。
方一进去,尚且不等落座,崔凭山便已老泪纵横,他无奈而悲怆地叹道:“克保欺人太甚啊!”
第94章
且不必说崔凭山是如何同赵明闻等人倾诉这几日受到的委屈,也不必提克保手段心思的龌龊下作,京中的波澜却仍旧未平,越汹涌起来。晋王和楚王的争斗,终归还是来到了结局。
一月前。
延昌帝高坐在上,他的两鬓仅有的些微花白也已经在短时间内消失了,须尽白,满面苍老之态。但他的目光仍旧十分沉着平静,威严俱显,声音也照旧洪亮,几乎叫人觉察不出那些颓败的气味。
自其病重以来,徽猷殿内已经许久未曾如此热闹了。
延昌帝病重,便少了精力,一连数日都罢去了常朝,倘若不是重臣们照旧被宣召入见,只怕早已是流言乱飞,众人心思浮动了。但这样的表现并不足以打消朝臣们对天子安危的担忧,眼神交换间,思虑不知又多了几分,只是依着自己的身份,不好过多言说罢了。
延昌帝如何不知?若换在年轻时,他顺手便能料理了,可如今年高事忙,精力越不济,只能有心无力,睁只眼闭只眼,只作不明白。
这样的好时机,有心大位之人少不得做些文章。几个年长业已开府的皇子们都跳了起来,有亲去求医的,有献道士入宫的,有日日探问送来药膳的,直闹得延昌帝满心厌烦。楚王却并没有去打扰他,他只是将自己刺破手腕沾血写成的经书供奉在了京郊的小佛堂中。
延昌帝得了消息,却是越腻味,这样的手段十数年前他便使过,如今得了消息,却只觉楚王表演的过于刻意。他甚至同萧鹤奴点评起来,对这几个儿子的“孝敬”挑剔不断。
闹到最后,延昌帝甚至不得不申斥了几人,以免其闹得太僵,叫旁人看了笑话。
本以为就此能得个耳根清净,鲁王偏又赶入宫中求见。鲁王是宗室尊亲,虽只比延昌帝年长数岁,却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叔伯一辈,延昌帝少不得给他几分面子,于是挪动了病躯出来,至正殿按礼接见。
一同入见的还有几个朝臣,不知是先前已经串联好,还是路上“偶然”撞见,都一道行至殿前求见。延昌帝波澜不惊,他眼神平静地扫过下手众人,众人不敢抬头,纷纷避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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