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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是梁女所生,不同的只是她的姓氏,再择良家子配之,百代、千代乃至万代万万代,便人人皆为我汉家子弟,又与旁人有何分别?”
“而我、我们,我们为其养母,彼年岁尚小,大可临朝称政,乃至代而取之。天下便入我掌中!”
“这样的前景,何等动人啊。”陈香云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脱力般的跌坐下来。
她微不可查地叹道:“何等诱人。”
赵明闻却不为所动,她反问道:“可百姓呢?终年征战,天下民生凋零,苛捐杂税垒了又垒,世家跋扈,盘剥层层。这是在公然地挑起战火,黎民却又何辜?”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赵明闻叹道。
“季华,你入魔了。”
赵明闻道:“争权夺利又如何?终究还是敌不过民心向背。手段该使,可也要使对地方。”
“延昌二十年冬,魏人南下侵袭,大将军及骠骑将军皆血战至死。赵侯率部正面迎击,连战数日,力有不逮,虽斩克倬,却再不能起,殒命居留。”陈香云冷声道。
“狄戎一战,死伤者甚多,赵家满门男丁几乎俱死。而你,赵氏唯一活下来的孤女,却不得不像仇人俯。这些,我都记得。”
“我们在草原那一夜,说的那些话,见的那些人。那些事我都记得。你呢?你还记得多少,你还能记得多少。赵明闻?!手无权势,到头来只能为人鱼肉,为了那一个可能我们冒了多大的险,如今就要毁于一旦,你叫我怎么能忍?”
“赵明闻!赵易之——你叫我怎么能忍,如何忍得下来。”陈香云泪流满面。
“可你不该拿旁人的性命去成全你的自由。”赵明闻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陈香云语气落寞,她问赵明闻道:“你难道就此甘心作罢了?”
“我自然不甘心。”
赵明闻道:“战时百姓受苦,折难时女子受屈。挑起事端的永远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们,到头来为此付出代价的却都是弱者,他们照旧安享富贵,照旧逍遥快活。我怎么会甘心呢?”
“可你却忘了一件事。”
“扶植一人又如何?他终究会有脱离掌控的那一日,便如前朝,便如无数后来者,照旧中兴照旧衰败,轮回流转永无停止之时。只靠一二人,咱们办不成事。更何况,还有平安。”
陈香云的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她觉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便不由地眨了眨眼,却还模糊不清,泪珠从长长的眼睫滚落,陈香云这才恍然惊觉,伸手去拭泪。然而擦掉了这一阵的泪,下一阵又紧接着来了,她本以为自己的哭声会惊动旁人,想要勉力克制住,才现自己的嗓音已经梗塞地难以吐出声调来。
她无声地哭泣着,哭自己,哭慧娘,哭千百个香消玉殒在草原的女孩,哭世上的女子。一会,陈香云才勉强收住了泪,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怔怔地出着神。
“哭吧,”赵明闻望着她,“哭够了,咱们便该启程了。”
陈香云神情黯淡:“或许我做出的决定,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盖棺尚且不能定论,我们哪里能知道身后的事?若是觉得这样错。那样也错,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设了枷锁,固步不前罢了。世上的对错本无定论,谁又能真正公正无私地评判?”
“我阿翁还托了什么话吗?”赵明闻转而问道。
“赵老侯爷是以顾命大臣的身份入京的。”陈香云答道。
“他和王子义、卫明堂一道,被选为帝左辅右弼,共同参赞朝政。”
陈香云叹了口气:“至少在帝根基站的够稳之前,赵公不会有什么事情,看在圣人的遗泽上,倒也算的上平安了。只是咱们却不能知,自己前路如何。”
赵明闻却反倒被其中一个名字吸引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古怪:“你说,王子义?”
第91章
“王子义?”陈香云迅觉察出了赵明闻语气的不对,她抬眼盯着赵明闻,追问道:“他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只管说。”
赵明闻摇了摇头,却转而问道:“古有霍光与诸葛武侯,都是一时权臣,朝中诸事皆出自其令下,可到头来却一人为世人唾弃,一人受万事膺服。阿姊觉得,其中有什么区别?”
陈香云皱眉道:“霍光跋扈无礼,误国欺君,‘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马门。’这是白纸黑字写在史书上的,猖狂到这样地步,怎能同武侯相较。”
“是啊,”赵明闻点头道,“怎能同武侯相较。”
“可是,他并非从一开始便如此,那么是什么逼着他一步一步地陷了进去?倘若只是利益熏心,他便也不是霍光了,他也做不成那么些事。宣帝之治,霍光有大功。”赵明闻道。
见陈香云暗自思索,赵明闻不等她答话,便又紧接着问道:“我再问,倘若以王子义同此二人相较,孰忠孰奸?”
陈香云斟酌着词句答道:“王公,是个心善的人,也是圣人信用的人。”
赵明闻轻笑道:“他谈不上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却更谈不上是慈眉善目的菩萨,王子义终极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其本心还未改,偶或做些济弱扶倾的事情,便能安然闭上眼睛,将那一等不公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觉着自己是块浑金白玉,天下人也只认得那副温柔敦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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