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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熙偏过头去，一脸震惊地看着他：&ldo;我问你一声就是客气客气，没真心想听批评‐‐话说我有那么险恶么？&rdo;姜湖无声地笑起来：&ldo;盛遥的私生活一团糟，已经不是一两个人下班的时候堵着他，指责他不认真对待感情了。杨姐不大会控制自己的脾气，上火时逮着谁谁倒霉。怡宁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愿意别人心情好，她的话就是软暴力，所有的汉字都能被她调动起来去损人。对于君子而言，家庭永远比工作更重要，一个电话说女儿生病，就算国家主席正坐在定时炸弹上，也别想留下他。&rdo;沈夜熙突然觉得自己办公室的人员素质有待提高。可是姜湖接着说：&ldo;但是这不妨碍他们都是好人，是最优秀的警探，盛遥敏锐，君子细致，怡宁周全，杨姐雷厉风行。夜熙，如果你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又怎么能给我们信心呢？&rdo;安怡宁谈起以前来，说以前的时候，沈夜熙就是个混蛋，让他放在眼里的人没有多少。工作上要是有谁办事不利，那鸟人绝对是张嘴就骂，用词还相当不和谐，可是从医院回来以后，他几乎没有吐过什么脏字，笑容变得多了，说话的之前思考停顿的时间长了。姜湖想，沈夜熙虽然嬉皮笑脸，讲起这件事的时候还不时掺杂玩笑，却还是受了不小的影响，即使这件事真得让他变得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人更容易相处了些。&ldo;杨姐说，都被你骂习惯了，有时候还觉得听你骂人特别爽，可是现在每次觉得要挨骂、等着你的狂风暴雨时，又总是什么都没有，感觉相当不好。她还说，看你明明自己憋屈还要微笑的时候，她会觉得特别……&rdo;姜湖忽然卡住，差点直接把杨曼的话复述出来，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改了个稍微文雅点的用词，&ldo;……胃疼。&rdo;&ldo;她说的是蛋疼吧？&rdo;沈夜熙凉飕飕地说。姜湖假装没听见，继续很纯洁地追问：&ldo;方谨行说完这句话之后呢？&rdo;沈夜熙笑了笑，也没继续逗他：&ldo;然后我就突然不想死了。&rdo;&ldo;我不知道我哪里对不起他，让他这么恨我，恨到想让我去死。我觉得不值，&rdo;沈夜熙把枕头放下来，拍拍姜湖的头，&ldo;躺好了，我关灯‐‐其实我可以为你们每一个人去死，我没爹没妈，更没什么亲戚，一辈子出息不大、朋友不多，有几个都在这了，我真觉得无所谓，一命换一命，死了也高兴。&rdo;&ldo;可我又为什么要为一个不领我的情，一心一意恨着我的人死呢？&rdo;沈夜熙短促地笑了一声，&ldo;这不划算。&rdo;&ldo;然后你想杀了他？&rdo;沈夜熙关了灯，也躺下来，顿了顿，随后轻轻地说：&ldo;没有，愤怒和想他死是两回事，我只是想揍他一顿。后来……后来我把他按倒了，我们俩人四只手就在那争夺那把小破刀，都饿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体力也是半斤八两。说起来也巧，这时候正赶上毒贩子们自己内讧了……好吧，其实也没那么巧，是我们这边一个当卧底的兄弟挑起来的，一直看着我们的那俩混蛋也有点镇定不下来了，不多时，外面就都是枪声和叫骂声了。&rdo;&ldo;听着就气势汹汹的，方谨行被一个爆炸声吓了一跳，走神了，于是我趁机夺过他的刀，一拳揍在他肚子上，把刀子甩到墙角。又在他脸上打了一拳，他被我揍得偏过头去，好像还掉了颗牙，却用那种特别惊讶的眼神看着我。&rdo;&ldo;我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是我居然把他放倒了，还是我没有趁机捅死他？&rdo;沈夜熙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直接溢出来的，低沉而模糊。&ldo;我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谁知道他被我打成那样，还有力气突然又扑上来，卡住我的脖子……&rdo;沈夜熙顿住了。&ldo;怎么？&rdo;姜湖忍不住问。&ldo;一颗从门外打进来的子弹就正中了他的前额。&rdo;沈夜熙说，&ldo;我一直觉得这事情让人啼笑皆非，如果他不扑过来，如果他不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到，那颗子弹应该是打在我后心上的。也许是命，也许是……&rdo;姜湖半晌没说话，沈夜熙也沉默下来。就在沈夜熙以为姜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极慢极慢地说出一句让沈夜熙整宿都没睡着的话来，他问：&ldo;夜熙，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在那种情况下说出那样一句话来？&rdo;子夜谈四结果第二天，沈夜熙的造型彻底走了惊悚路线，一头乱发，胡子拉碴，加上两只充血的眼睛。姜湖一睁眼，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足足看了三十秒，才迷迷糊糊地问：&ldo;夜熙？&rdo;要不然您以为呢？外星人入侵地球？沈夜熙没理他。姜湖特别困惑地想了想，然后问：&ldo;我睡觉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诸如打呼噜磨牙梦游踢人的不良嗜好吧？&rdo;沈夜熙问：&ldo;你昨天晚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rdo;&ldo;……啊？什么话？&rdo;姜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迷茫地问，&ldo;我昨天……&rdo;后半句被卡在嗓子里了，因为沈夜熙直接把他拎起来丢到卫生间了：&ldo;给我清醒清醒，有话问你。&rdo;&ldo;昨天晚上谁说今天我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的？&rdo;姜湖有点发闷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拿着平底锅打算煎鸡蛋的沈夜熙当时就想冲进去，比较一下平底锅和姜湖的脑袋哪个比较硬‐‐小兔崽子，这句怎么记住了？！五分钟以后，姜湖从卫生间里晃悠出来，看来冰水对他的刺激作用有限。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点泪水的痕迹来，弓着身子，尖尖的下巴抵在桌子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桌布发呆，直到微波炉轻响一声，沈夜熙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ldo;浆糊你怎么还梦游？把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rdo;&ldo;……哦。&rdo;姜湖眼睛半睁不睁地站起来，飘到厨房，打开微波炉，把两杯牛奶拿出来，然后继续之前的动作，趴在那发呆。沈夜熙手里端着盘子，用胳膊肘在姜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ldo;机灵点，别跟条死狗似的，一会吃完跟我出去。&rdo;姜湖非常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说：&ldo;我能……&rdo;&ldo;不能！&rdo;沈夜熙瞪他，&ldo;年终奖……&rdo;&ldo;请客了。&rdo;姜湖继续做死狗状，现在全队已经对沈老大这手生出抗体了。沈夜熙翻了个白眼：&ldo;那你年休假是不是也想加班？&rdo;姜湖立刻坐直了，比打了鸡血还精神：&ldo;我们一会去哪？&rdo;沈夜熙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两个人飞快地解决了早饭，然后姜湖在自己的年休假为&ldo;人质&rdo;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地坐上沈夜熙的车子，跟着飞奔走了。车子越开离市区越远，姜湖一开始蜷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后来道路太颠簸了，生生地把他给颠醒了。等到沈夜熙把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年轻人一双眼睛望着窗外，眼镜片微微反射着地上残余的雪光，思量着什么。沈夜熙伸手在驾驶位上拍了拍，以唤回姜湖的注意力：&ldo;到了，下车吧。&rdo;姜湖却没动，只是转过头来看着他，车里光线不好，沈夜熙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姜湖低低地问：&ldo;你想好了么？一定要追溯已经死了的过去么？夜熙，我中文不好，也许说得不那么对，但是所谓&lso;过去&rso;，就是已成定局，不能挽回不能回头的东西，你抓着一点不知真假的蛛丝马迹就追寻过去，何必呢？&rdo;沈夜熙没说话。&ldo;我们还是回去吧？况且我觉得，有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已经永远地随着死了的人埋在了地底下，你觉得你有可能把它再挖出来么？&rdo;姜湖一字一顿地说，&ldo;夜熙，是你告诉我凡事都要有证据的，否则猜测永远都是猜测。&rdo;沈夜熙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ldo;你就陪我下去看看吧，就看这一次。&rdo;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姜湖突然伸手打开车门，下去：&ldo;走吧，你带我去看看。&rdo;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在杳无人烟的郊区小径上，沈夜熙带着姜湖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子，走过废旧的仓库，地上好像还有没清除干净的血迹，空气中满是尘嚣和腐朽的气味，连雪的清香都掩埋不去。&ldo;我估计这边没人敢来了，那时候闹得挺大的。&rdo;沈夜熙笑了下，伸手摸着一个小小的漆黑的房间的柱子，&ldo;据说我在里面住了将近四天，你进去看看吗？&rdo;不等姜湖言声，他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手电，拉起姜湖的手，走了进去。姜湖注意到，即使现在是白天，门开着，手电也开着，连他这个近视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沈夜熙的脚步却突然不稳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像他身处黑暗看不见脚底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