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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哥儿委委屈屈看了许氏一眼，许氏一点也没有心软，还是目光愤怒地盯着他，衡哥儿只好跪下了。许氏道，&ldo;这是怎么回事，圣旨上说，皇上看你聪慧文静，召你进宫做伴读。上次中秋宴，你不是说没遇到什么事情吗，怎么皇上就看你聪慧文静了。&rdo;衡哥儿一时根本不想出卖季大人，便只是说，&ldo;我……儿子……也不清楚情况，当时的确是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想，皇上选伴读的事情，定然不是皇上一个小孩子能够做决定的，应该是宫里太后的意思，或者是内阁的老大人们的主意吧。怎么就选到我了，我也不知道。&rdo;许氏一口气差点闷在胸口出不出来，咬牙切齿了一阵，才怒道，&ldo;季华云，他真是……真是……&rdo;衡哥儿赶紧起身来，走到徐氏跟前，轻轻拍抚了几下她的背，道，&ldo;母亲，您别生气了，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出事的。&rdo;许氏气得面颊绯红，声音也比平常大了，&ldo;不会出事，不会出事，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好好的，怎么先帝爷五个儿子就只活了这么一个，一年里不知道多少人死得无声无息的。这些也就算了，你的身子，又是那样，你说我怎么放心。皇上选伴读，哪里是简单的事情，我们家，在这满地权贵的地方，你父亲一个三品侍郎官，又算什么，怎么伴读就选到了你的头上，这定然是无风不起浪，还是你爹，你这个爹啊……他到底有没有为你想过……&rdo;衡哥儿看许氏气成这样，知道她都是因为关心自己担心自己，比起她对自己掏心掏肺的这份好，季大人就真的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了。衡哥儿对许氏这份母子情自然十分感动，他目光坚毅地看着许氏，道，&ldo;母亲，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再说，去做皇上的伴读，也没什么不好。将来，我一定挣下一品的诰命让母亲去做。&rdo;衡哥儿目光灼灼，许氏大叹一口气，&ldo;我就知道，上次你父亲带你入宫去就没有好事，你自己也知道的，是不是，你父亲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是他让你去做伴读是不是。&rdo;衡哥儿很镇定，似乎他从来都是这么镇定，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他这份镇定让焦躁愤怒的许氏情绪也稍稍好了点。&ldo;母亲，父亲的确也希望我去做伴读，不过他是征求过我的意见的，我觉得去做伴读也没什么，皇上他并不像外面的人揣测的那么没用。现在皇上年幼，李阁老和赵国舅把持朝政，虽然国家还没出现大乱子，但是，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主弱臣强，皇上没有用，总有一天，会出大乱子的，到时候，受难的只是天下百姓。母亲，我从小读书，虽然是为了功名和光耀门楣，但是作为读书人，更多的还是要为天下生民立命吧。&rdo;许氏没想到衡哥儿会说出这么大一番大道理来，衡哥儿明明实岁九岁都还没有到。许氏怔怔看着儿子，眼眶犯湿，道，&ldo;你们爷儿俩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反对又有什么用呢。&rdo;衡哥儿伸手抱住了许氏的腰，在平常，他很少对许氏表现出这种亲昵。&ldo;母亲，不要难过了，我会成就一番事业，让你因生我而骄傲的。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了。&rdo;许氏本来还没有掉泪，被衡哥儿这么煽情地一说，眼泪就没忍住，一边哭一边说，&ldo;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啊，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你可要我怎么办。你爹他倒是不心疼，六姨娘又有身孕了，之后再给你爹生个儿子出来，他是后继有人的，却把你推出去做什么伴读。&rdo;衡哥儿在心里深深吸了口气，进宫做伴读，突然有种不成功就成仁的感觉。说起来，要进宫做伴读，何尝不是他自己要在小皇帝身上下注呢。季大人回府来，得知已经有天使来传过旨让衡哥儿进宫做伴读，他的确是丝毫不显惊讶，踱进正院来和许氏说话，许氏对他很没有好脸色，根本不理睬他。季大人叹了口气，只好去拉了她的手到次间榻上去坐下，说，&ldo;你接了圣旨了？&rdo;许氏没好气地说，&ldo;不接难道给你担下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rdo;季大人道，&ldo;我是相信衡哥儿的能力的，他能够做好。&rdo;许氏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季大人不擅长劝人，看许氏一味不给他好脸色，也就只好算了，拍了一下许氏的手，道，&ldo;今日就在你这里用膳吧。&rdo;许氏要咬碎一口牙，最后也只是忍了下来，道，&ldo;那我去让多做两个你喜欢的菜色。&rdo;就直接起身从次间出去了。天边太阳已经下山，天空给人黑沉沉的感觉，总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让她觉得，他们家就要不太平了。许氏又叹了口气。许七郎也不是笨人，对衡哥儿要进宫做伴读这件事，在震惊和不乐意之后，也发现了奇怪之处。下午衡哥儿和他一起坐在书房里的时候，趁着写好了文章，夫子让他们自修，他就挪到衡哥儿身边去，低声问，&ldo;皇上怎么会突然让你进宫去做伴读，是上次中秋宴上，他看到你啦。&rdo;衡哥儿轻叹道，&ldo;不要多问了。&rdo;许七郎很不满意，&ldo;我怎么能不问。你要进宫去做伴读，我怎么办？&rdo;衡哥儿瞥了他一眼，&ldo;我之前生病不和你一起上课的时候，你是怎么办的。&rdo;许七郎皱眉愤愤道，&ldo;那又不一样。&rdo;衡哥儿道，&ldo;有什么不一样。&rdo;许七郎不依不饶，&ldo;就是不一样。你要去做别人的伴读，你受得了那个罪吗，听说在宫里，做得稍稍有点不对就会被罚，你身子又不好，怎么受得住。再说，你要去做伴读，需要住在宫里吗？&rdo;衡哥儿知道许七郎是在关心他，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ldo;应该不用住在宫里，皇上早上要听早朝，要早朝之后才开始上课，下午应该也会放学很早，我还会回家来用晚膳。&rdo;许七郎这才松了口气，&ldo;那我还是每天都能见到你。&rdo;衡哥儿倒被他逗笑了，&ldo;你每天看不到我就吃不下饭是怎的？&rdo;许七郎道，&ldo;比吃不下饭更严重。&rdo;衡哥儿，&ldo;……&rdo;许七郎笑道，&ldo;你不在，课业没人商量，恐怕会被夫子骂死，挨手板心，不是比吃不下饭更严重。&rdo;衡哥儿笑着将他推开，&ldo;滚过去看书去。&rdo;衡哥儿要进宫做伴读，这并不是衡哥儿一个人的事情。家里姨娘和姑娘们都来给衡哥儿道了贺，特别是三姐儿，这个一心想进宫的女孩子，还偷偷向衡哥儿打听小皇帝的长相和人品，衡哥儿只是说长相挺好看，人品如何，不知道。三姐儿听到之后就陷入了沉思，似喜似愁。衡哥儿其实并不大能理解三姐儿的心思，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想进宫，以三姐儿的身份，进了宫，最开始恐怕也只是一个很低等的宫妃。好在衡哥儿不理解，也并不干涉，对他来说，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是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和毅力，有没有能够承担失败的勇气。除了家里因此而庆祝，连几家亲近的人家，也都送了礼来道贺，这些人家的太太们，以前见到衡哥儿就要称赞的，现在则是赞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把衡哥儿捧上天，所幸衡哥儿是别人说什么都八风不动的性子，也才没有形成骄纵的性格。衡哥儿在接到圣旨的入宫衡哥儿一大早起来，进了十月，天气已经很冷，虽然还没有下过雪，不过衡哥儿也是早早开始穿厚冬衣了。这样进宫去做伴读，虽然只用伴读几个小时，下午就可以回家来，但是许氏还是怕衡哥儿在宫里时受冻，才十月，就让衡哥儿将貂毛大氅穿上，本来还给他穿的缂丝料子的，后来一想，又觉得这太过耀眼，衡哥儿是去宫里做陪衬的，越不出色才越安全，这又让他将这衣裳脱了下来，又换上只是贡缎的衣裳。许氏给衡哥儿安排衣裳，就花费了些时辰，衡哥儿规规矩矩低眉顺目地由着许氏给拾掇，没有一点不耐。等着许氏总算是把他打扮好了，他才说道，&ldo;母亲，其实不用这种郑重，以后每天都要去宫里呢，您要是每日里都起床来为我准备这些，那您可休息不好，休息不好就会身体不好，这样，可是儿子的罪过，儿子不孝了。&rdo;许氏笑着摸了摸他已经束好的头发，&ldo;小小年纪，就只会说这些官面话，你就全然没有七郎的活泼。&rdo;衡哥儿不好意思地说，&ldo;表哥的确是嘴比较甜。&rdo;许氏又笑，拉着衡哥儿去东次间里用早膳，季大人是在前院里歇下的，此时也进后院来了，进东次间时，许氏和衡哥儿还没在桌子边坐下。